出了这月,隆禧随军上了征伐吴三桂的前线,那段曾在前朝泛起些微波澜的婚事彻底无声无息地平静下去,尚佳氏贵女仍旧待字闺中,仿佛一切的一切从未开始,她仍然在安然地等待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昭妃时常厚赏她,叫京师上下均知尚佳氏长女蒙受皇恩深重,康熙降下旨意封她为固山格格,至少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随着隆禧出京,曾名动一时的女琴师逐渐销声匿迹,只有轻剑快马单骑出京先行赴南的一位姑娘。娜仁听闻隆禧出京前,为那位阿娆姑娘赎了身,但纯亲王府中,并没有多一位女主子。
三月,因皇帝的坏心情,京中的气压一日比一日低。
娜仁听闻是广东那边,尚之信兵变,炮击清兵大营,又围了尚可喜的府邸,叛出清廷倒戈吴三桂,受了吴三桂“招讨大将军”的号。
尚可喜投缳自缢,被左右侍从救下。消息传入京中时,平南王的权利已被尚之信彻底掌控,康熙的脸色阴沉得吓人,前两个月因为皇家厚待而风光正盛的尚之隆一家彻底成了笑柄。
尚之隆战战兢兢地官服入宫向康熙请罪,据说已连续数封家书回南,痛斥尚之信有负先帝与当今皇恩。
前朝有乱,后宫就需得老老实实地蹲着做人。
昭妃按照惯例准备裁撤份例、嫔妃捐钱以做军资。
娜仁响应她的号召,捐了不少,又将库房里积年不戴的首饰也取出不少变现捐出。
这日春光正好,娜仁倚着廊下柱子晒太阳,皎皎和几个小宫女在庭院里踢毽子,琼枝带人将库房中的料子取出翻晒检查,菡萏完美地接过了她姑姑的担子,总想捧着料子往娜仁身上比一比,总觉得哪一匹都要上了她的身才算不枉被织出来一回。
但娜仁就这一个身子,一年四季十二个月三百多天,若将库房里的料子都穿上身,一日一套也穿不劲。
况当下宫中例行简朴,娜仁也想做那么多衣裳,穿不完都压了箱底了。
菡萏对此颇为遗憾,又轻抚着那料子,道:“去年贡上的这纱轻薄如蝉翼,糊窗屉可惜了,若是制成袷袍上身,夏日里绣上花红柳绿,里头搭着素色衬衣,定然好看。”
“随你。”娜仁随意答着,被温暖的阳光晒得微微眯眼,忽听外头依仗响鞭声愈近,便微微拧眉,略感疑惑:“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皎皎知道是汗阿玛过来,已经撇下刚才还是“漂亮姐姐”的宫女们,跑出去迎接。
娜仁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是半点都没学到她的精髓。
“你们去后头玩去吧。”她笑呵呵地摆摆手,小宫女们和她也不拘束,笑嘻嘻地行着礼谢过,三五成群地下去了。
难得今日康熙来时眉目舒展的,牵着皎皎,面上还带着几分笑意。
娜仁一扬眉,一边命人:“把新制的绿茶奶酥圆取来,再叫茉莉手快些,蒸一笼茶糕。碰到什么好事儿了,能叫你心情这样好?”
“是喜事。”康熙笑道:“阿姐见过尚之隆的大女儿吧?”
“见过。”娜仁回忆了一下,不由笑了,“生得是当真不错。隆禧那小子——没福气。”
康熙忍俊不禁,“阿姐这样说,想来是真不错。若是喜欢,阿姐可以召她入宫说说话,没准哪日就是一家人了呢?”
原谅娜仁,第一反应竟然是眼睛亮亮地盯着康熙,一边为尚红樱惋惜,一边啧啧感慨,“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康熙浑身一僵,然后又气又笑,“阿姐你想什么呢!”到这个时候,他也不想给娜仁解惑了,薅着女儿留下一句:“带皎皎出宫逛逛,晚上送她回来。”就走了。
都快走出庭院了,忽然一个激灵,驻足在当地。
皎皎疑惑地抬起头,问:“汗阿玛,怎么了?”
康熙面露几分纠结难决之色,最终还是毅然决然地转身,背着手踱步,端住架势慢吞吞地走回正殿廊下,轻咳一声,好像分毫不尴尬地道:“朕的点心……”
“回头叫人送乾清宫去。”娜仁隔着窗子,随口道。
康熙便满足地笑了笑,这才一拂袖,气势万千地去了。
“幼稚。”娜仁轻嗤一声,又不由笑了。
后娜仁果然如康熙所言召尚红樱入宫,思及康熙所言,借机试探一番。
尚红樱初闻她语却微微一怔,然后莞尔一笑,明显是知道些什么,却未曾与娜仁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