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听见遏必隆夫人佯装咳嗽两声,清清嗓子,仿佛已经组织好语言打算开口,便向着走出来的青庄猛使眼色,青庄会意,向内放声通传道:“慧妃娘娘驾到!”
里间的遏必隆夫人听了忙忙起身向娜仁请安,既然娜仁来了,她当然不好久坐,没一会就强笑着醍醐告退。
昭妃喊住她,“慢着,我这有两个人,嫡额娘带回去吧。”
她一扬下巴,春嬷嬷郑重应是,下去没一时,带着两个人进来。
却是鄂嬷嬷与鹣鲽,这二人见了遏必隆夫人,忙跪下请安。
遏必隆夫人微微拧眉,问:“昭妃娘娘这是何意?”
“让嫡额娘您把阿玛的人带回去养老的意思。”昭妃掀起眼皮子撩了遏必隆夫人一眼,“这还不懂吗?”
遏必隆夫人登时面色铁青,娜仁眼睁睁看着她额角的青筋都要暴起了,但见她行至炕前,也不顾娜仁还在,声音极低地道:“娘娘您是铁了心要撇开家里了?可您要知道,这宫里的路不好走,从前若不是家里都给您铺好了……”
“你们给我铺什么路了?铺出这锦绣前程,尊贵妃位?”昭妃嘲讽般扯扯嘴角,“怕是给我留的隐患更多吧?这些年的明枪暗箭,可都不是我招来了。来人送客!”
娜仁看着她,眼睛都亮了。
带遏必隆夫人咬着牙领着那二人离去,娜仁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好生猛!我听你顶她听得心尖都发颤!”
“先别说我,是叫你来帮忙的,你在外头听壁角看热闹,可欢喜?”昭妃斜眼睨她,娜仁讨好地笑道:“我这不是头一回见这样的热闹,不免多听了两耳朵,况刚才那回你们说的那话,我进来好吗?”
昭妃端起茶痛饮半盏,然后轻嗤一声,“有什么好不好的。”
倚霜笑容满面地为娜仁奉上茶来,娜仁心有惴惴地用嘴唇一抿,还好她们长春宫还没变态到用苦茶待客的地步,入口的酸甜爽口的果子露,娜仁眉目一舒。
倚霜见状,笑道:“您可不必怕,奴才怎敢用那苦茶招待您呢?”
娜仁满意地喝了两口,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又问:“方才招待遏必隆夫人……”
倚霜微微一怔,还是如实告知,“从前皆是如常,今儿是娘娘吩咐给夫人上苦丁茶,下下火气。”
“噗嗤!”娜仁忍不住笑出声,指着昭妃直道:“你可真是个鬼才,鬼才!”
昭妃盘腿往炕上一桌,手拈着一串念珠,眉目淡淡的,“他们心不静,那就由我来替他们静一静。”
“要说我与你那嫡额娘,从前也是识得的,倒不知道她还是这个脾气。”娜仁撇撇嘴,道。
昭妃看她一眼,似是牵了牵唇角,“她不是与我阿玛同心同德,而是为了保住她的尊荣富贵。不然你当她乐意拉下脸来入宫,与我讲道理?”
她一掸袍角,轻嗤一声。
娜仁看她全然是天成的洒脱风流,不由道:“我总觉着,你不该困在这宫里。富贵荣华,何曾是你所求。”
“所以饮苦茶,焚清香,修清静。”昭妃对着她,神情平静如一波碧水,一双澄澈的眼便是水波荡漾时照射在其上的日光,道:“身在囹圄之中,只要本心清静,何处不是钟灵之地?”
与心中所求有关的话题似乎被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不过娜仁心中总存着一份涩然:历史上孝昭仁皇后自孝诚仁皇后薨逝后,封后转年便病逝于坤宁宫。
娜仁这会倒期待前世年轻时看的那些狗血能有几分真,早早逝世的昭妃能够远遁江湖逍遥洒脱,追寻她心中所求的,而不是困在内宫,做一个对她而言不知是好是坏的妃子。
即便是皇后,也定然不是她所求。
娜仁心中笃定,注视着昭妃,如是想到。
不过想到远遁江湖前期,那位‘昭妃’和‘康熙帝’的虐恋情深,娜仁再瞅瞅这位昭妃的脸,只觉得通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猛灌了两口果子露,将那些乱七八糟的遐想跑到九天云外去。
尔后宫中的日子在皇后生产之前还勉强保持着平静,纳喇氏不知从哪听到的风声,向清梨求来了那助孕的方子,吃了两个月,果有了喜讯,清梨那方子便被传得愈发神了。
她们接连有了喜讯,佛拉娜却坐不住了,那方子她也依样喝,甚至比纳喇氏还要早些,如今却还没有消息,不免着急,给她请脉的太医又替她开了一副坐胎方,她交替喝着,也不知何时能够起效。
娜仁觉得她这完全就是胡来,不过太医既然没有制止,就说明好歹没有什么坏处,她也劝不住那个主意正的,索性就不去关注,也算落得个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