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清梨道:“马佳姐姐也出了月子,怎么还喝不得酒了?”

纳喇氏笑道:“却是李妹妹你不知道了,太医与马佳姐姐开了方子调身子呢,这酒还很有一段日子喝不得。”

“可不是我说准了,那茉莉蜜露她吃着正好,若还有谁吃不惯这酒,还能喝一口那个。”娜仁仔细说与豆蔻,豆蔻忙应着,未多时果然如娜仁所吩咐一般取了东西来,一个胖肚的黑陶坛子,一个矮墩墩的白瓷小罐,用掐丝小盒装了,因她还有些差事要留在宫里预备,便将小盒交与将要跟着去的小太监提着。

见都准备齐了,各人披了大氅,纳喇氏最后一口热茶下了肚,笑盈盈站起身来:“可是来着了,还贪了一口热茶。”

永寿宫这边出了门离坤宁宫也近,没动轿辇,见外头飘着雪珠子,琼枝撑起一把青布大油纸伞跟在娜仁身后,稳稳当当地挡住风雪,坤宁宫门前已有宫人翘首盼望,见了众人的身影便盈盈一欠身,“给各位主儿请安,快请进来吧,我们娘娘都等了许久了,火盆子也起好了,可就等着慧妃主儿的好酒呢。”

娜仁看她一眼,笑了,“十一啊,你怎么等在外头了,好大的雪,快进去吧。”

她一向不走高冷路线,和这些宫人们有说有笑的,她们在她跟前也不拘束,此时笑道:“可不是想念慧妃主您了,特意出来等着。”

又迎着众人向坤宁宫里去。

说的是这几日皇后宫里不消停,请安进内的命妇多,宫内事务也冗杂,便免了宫妃的请安。

娜仁随口和她搭着话,绕过影壁便见皇后披着大氅站在东廊下,见她们来了笑着招手:“快进来,可不摆在偏殿里了,那头新贴的明纸,瞧着外头的花影最好看。”

众人忙迎上去,向着她一欠身,娜仁道:“您在殿内等着便罢了,这样大的风雪。”

“可是不想听她们磨牙,才出来等等你们。”皇后轻笑着,又看了看昭妃,道:“近几日总听人说,昭妃妹妹拉着命妇们读经论道,如今可没人敢登长春宫的门了。”

一入了偏殿,昭妃解了大氅,闻言随口道:“图个清静,不来也就罢了。”

见她眉目淡淡的,皇后摇着头,感慨道:“倒是羡慕昭妃妹妹你的洒脱。——慧妃,与你要的好酒,可带来了?”

娜仁命人碰上那盒,道:“您都开口了,怎敢不带来呢?还有一罐子茉莉蜜露,却是特意带来与佛拉娜的。”

正说着话,佛拉娜走出来,“我可听见有人提我了,却带了什么好东西与我?”

“去年夏日制的茉莉蜜露。”娜仁道。

佛拉娜便笑了,“前儿还与人说呢,便是你宫里这些东西做得最好,茉莉蜜露最是甜香得宜,微微的苦也不涩口。倒是多谢咱们慧妃娘娘了。”

皇后道:“也不知咱们有没有那个口福能尝两口,倒是多亏了佛拉娜你的脸面了。”

一时大家落了座,宫人斟了滚滚的茶来,娜仁捧在手上暖手,见九儿接过那酒要去温酒,便道:“这酒用不得锡壶,要用银壶筛。太热了也不好喝,温温的便罢了。”

九儿忙答应着,皇后又命她把那茉莉蜜露热热地沏一壶来,还让上几样茶果子。

娜仁见佛拉娜脸上红红的,眼角微微有些湿,便问:“这是怎么了?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

“可不是她们两个恨人的!却来打趣我。”佛拉娜指指张氏与董氏,又嗔董氏道:“原来多老实个人,如今却也跟着她们学坏了!”

究竟打趣的是什么,大家不听也知道大概是什么,董氏慢吞吞地笑着,双手斟了茶与她,口中讨饶道:“好姐姐,妹妹这里斟茶与您赔罪了。”

张氏也笑呵呵地开口:“可不是打趣马佳姐姐,皇上宠您、小阿哥可爱,可不是再真不过的大实话了?”

她一开口,娜仁眼神往她身上一瞥,见她身着柳绿银鼠榴花遍地的棉比甲,内搭桃红绣百子千孙氅衣,一圈细绒毛簇着白皙纤长的颈子,面上笑盈盈地讨喜,眼睛水汪汪的,两弯柳叶细眉,一派温婉模样。头上用金扁方斜绾着低髻,耳边明晃晃的两颗珠子很衬肌肤颜色,腕上一对赤金掐丝手镯,打扮得倒是华丽大气。

佛拉娜不大爱搭理她,但她笑脸迎人地,佛拉娜也不好很甩脸子给她。

皇后对她倒是淡淡的,也不过平常,比不上待董氏亲近,她倒是深谙讨人欢喜的门窍,在皇后跟前说起话来妙语连珠地,奉承得十分巧妙。

席间娜仁见佛拉娜在她奉承皇后时便撇撇嘴或翻个白眼的样子,心里明白她们恩怨的关窍,又看看张氏,心中觉得倒是难得,惹了这么多人厌恶,她倒是还能笑盈盈地说话,在皇后跟前对皇后的不喜浑然不觉,千方百计地讨好。

唯一会搭理她两句的也就是纳喇氏了,清梨面上看着软和好相处,其实心气最高,真让她看不上眼的人,她连个眼神都稀罕给人家,昭妃是干脆就没给过几个人好脸色,张氏也知道她得罪不起,绝不到她跟前刷存在感。

纳喇氏面软,或者说不好对张氏冷脸,还给她搭两句话,张氏对她便更显亲近了。

有时想想,娜仁对她也实在佩服,就这能屈能伸长袖善舞的劲,不愧后来在康熙后宫里混出头了,位列四妃之首,深得康熙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