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遗憾地看着小食萝:“……我觉得你再一笼,味道未必比得过这一笼。”
星璇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低头继续忙活手上的活计。
往清宁宫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主要是熬粥废了些时候,就这,入口了人老人家还念叨不如往日文火慢炖出来方好。
娜仁锤死他的心都有了,手指头按得嘎嘣作响,康熙看了眼如同被点燃的母暴龙一般的阿姐,低头默默喝粥。
虽如此说,看他憔悴的模样,娜仁心里也怪难受的,等他喝完了粥,吃空了点心,眼见着连就粥的酱菜都扫空了,娜仁才微微叹道:“若是你喜欢,我便日日让人做了送了来也无妨,并不麻烦什么,只怕你食不下咽,人消瘦也罢,太医院先要掉脑袋了。若是你真吃不下御膳房的东西,叫老祖宗知道了,又是一通火。怪他们差事做得不好。”
“并非御膳房做得不好,他们也尽心,只是阿姐预备的东西总是另一种风味,让朕时常想起当年……在慈和皇太后膝下承欢的日子。”康熙默然半晌,道。
梁九功在旁听着,一面命人点乌梅卤子陈皮消食茶来,一面满是心疼地看了他一眼。
进来送东西的其勒莫格嘴角微微抽搐,神情怪异地看着康熙与娜仁,满脸写着——您老有病吧。
又酸溜溜地看了看娜仁——这是我妹妹!
娜仁对这个哥哥心里想什么清清楚楚,瞪他一眼,问:“什么东西?”
“索大人府里送上来的,似是——一碟白萝卜糕。”其勒莫格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将东西毕恭毕敬地奉上了。
娜仁疑惑道:“这个时节,萝卜也不好了,巴巴地命人送东西,就送一碟子白萝卜糕?”
康熙却沉吟半晌,叹道:“索大人这是给朕下火的,也告诉朕——要忍。鳌拜专权,矫旨冒杀朝臣,遏必隆懦弱无能奉承鳌拜,苏克萨哈与鳌拜在朝堂上破口大骂……都总有朕出头的一日。白萝卜久经风霜,若得良方能储藏一冬而不坏,冬日便是百姓餐桌上不可或缺的一样,也是少有的时蔬。而朕——若能静下心磨一剑,总有当权之日。索老大人用心良苦啊。”
娜仁见他面带感慨之色,插科打诨道:“也是苦了老大人了,好不容易行个贿,送这东西,只怕还要被家里人好一通埋怨。”
“这在寻常百姓家也是只有过年能吃上的难得吃食了。”康熙摇摇头,叹道:“老大人的良苦用心,朕感怀于心。”
娜仁不欲与他多说朝堂上那些事,只能告诉他:“无论怎样,我信你不会输。”没等康熙反应过来,便先笑着打趣道:“清明那日在佛拉娜宫里,雀枝给她熬了一碗红糖鸡蛋水,皇后好一番说道,也道是寻常百姓家难得的,今儿一看,倒是你们两个夫妻一心了。”
提起皇后,康熙道:“她是个贤良人。”
就这一句,娜仁见他神情复杂,轻叹一声也没多说,随后几日只将《长生诀》里记载的,与她这些年摸索出来的败火吃食,只拣口味好些的,日日做了送与清宁宫去。
他倒是开了胃口,娜仁怕惹人抱怨,方子也送去御膳房一份,那边依样做了,反馈不大好。于是无奈之下,只得星璇日日劳动预备,再由人送去,娜仁也不怕受了御膳房的埋怨,总归先把宫里这老祖宗底下的小祖宗哄好了再说。
然而话虽如此,宫里难免有些说法。
这日早起到坤宁宫向皇后请安,落座后听纳喇氏道:“昨儿晚膳御膳房备的酒酿鸭子,妾身吃着,口味倒是不错。”
“是有些南地的风味,难为他们了,怎么想到的呢。”清梨随意和她搭着茬,却不想纳喇氏下一句就转了画风:“也是咱们没福,吃着御膳房预备的便是极好了。皇上连御膳房的菜式都嫌弃了,却钟情于慧妃姐姐宫里的菜式,咱们倒没那个福气尝尝。想来比之御膳房预备的,又得是别样的佳肴美味。”
“我可不敢当这个。”娜仁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子看她一眼,见她仍旧是笑意盈盈的模样,心里道声没趣儿,随口道:“不过是些古书里捣腾出来的药膳方子,皇上打小吃惯了才觉着顺口。御膳房的手艺,我宫里的丫头自然是比不得的。”
皇后笑意温婉:“正是这个话呢,人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吃食这东西,也是吃惯了的才顺口。御膳房素日的手艺好,给皇上做的败火的药膳却不如何,那日我在清宁宫,皇上摆了膳,我没吃过觉着新奇,跟着尝了一口,可真是苦得倒胃,吃的人又有什么心情呢?也实在是御膳房的不该。”
“他们自然也是有好好办差的心的,不过太医院给的是什么方子,他们就按什么做,也做不出花样子来,味道自然不好。”娜仁又道:“给皇上诊脉的那位老太医开药什么风格,大家心里有数,若不是他历经三朝医术实在精绝,还能是他做御医?”
皇后忍不住轻笑出声,清梨压住自己微微抽搐的嘴角,连连点头:“是极是极,娜仁姐姐说的极有道理。”
第34章
昭妃垂着眼帘抹着珠子,嘴角似有似无地微微上扬。董氏坐在底下,还是透明人似的,却也不难看出嘴角的笑意。
纳喇氏一口茶险些呛了,在那连着咳嗽好几声。
娜仁却没打算放过来,斜眼看向纳喇氏,她昨儿晚上没睡好,今天说话就带着点子懒洋洋的腔调,往那斜倚着一坐,倒是很有一股子慵懒劲,可惜这慵懒美人,说出来的话就不大美好了。
但听她道:“纳喇格格若是好奇我宫里小厨房的手艺,觉着得了皇上的喜欢,都说妇德容功以夫为纲,不如纳喇格格也为了皇上的胃口屈尊我那永寿宫向小厨房上掌事儿的学学,只是怕委屈了纳喇格格,纤纤玉手沾了阳春水,还向一个底下人学手艺。”
她说着,心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她如今也学会用古代这一套来顶人了,口上一时花花,心里对那些东西还怪不得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