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她便学会了藏锋。
太子脾性比之七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现下太子正在气头上,她若强行出头,只怕待会那些拳脚便会落到她的身上。
权衡再三,到底是退却了,萧容微微仰头看了看天幕,宫门快下钥了,太子应当也快离开了。
萧应瞧着楚淮着实无趣,被打的吐血了也不见哼一声,简直就是个怪物,啐了几口,“楚国都是如你这般的怪物吗?怪不得是大梁的手下败将,孬种!”
有侍从提醒萧应快到下钥时分,又道莫把人打死了,毕竟才入梁京头一日,楚国使臣还未离开。
萧应挥了挥手,侍从停下,他上前弯腰,拍了拍楚淮那张俊美的脸,嫌恶至极,“时日还长,你给孤等着。”
说完萧应带着一群人离去,雪地被践踏的看不出原本模样,但大雪纷纷扬扬,想来雪地里的那些痕迹很快便会被遮掩。
雪夜杀人于无形。
萧应离去后楚淮单手撑地起身,身上的白色单衣被人弄脏,被雪浸湿,被血染红。
萧容远远的看着他一瘸一拐的离开后院,就在即将走出她的视线时,楚淮陡然站定,微微偏头,目光锁住了她,让她挪不开眼,被迫与他对视。
少年眼眸微红,森冷地犹如嗜血的暗夜修罗,让萧容心跳不止,紧紧地攥着十指,生怕他下一刻会冲过来,将怒气发泄在她的身上。
她方才见死不救了。
分明少年十分羸弱,可萧容却总觉得他瘦弱的身子里蕴藏着极大的危险,让她不敢小觑。
萧容无声的张了张唇,想解释,她并非故意见死不救,而是她自身难保。
她并不想得罪楚淮,光是那双眼,便让萧容觉得此人绝非俗物,两人又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怕惹恼了楚淮,不知不觉要了她的性命。
可楚淮的视线并未久留,瞬息之间便收回,好似没瞧见她一般,离开了后院,萧容大大的松了口气。
楚淮离开后萧容也不再逗留,快步回了屋子。
坐到榻上时,她心口的扑通声仍旧没有停下的迹象,方才那一眼,她真怕楚淮会记恨上她。
她现下如履薄冰,若再得罪了楚淮,她当真不晓得还能不能熬到出阁之时。
萧容双手绞着,指腹摩挲着左手掌心中一条微微凸起的疤痕,皱了皱柳眉。
这个疤痕是七岁时弄的,那时初入南书房,对南书房内不大熟悉,在拐角处险些撞到六公主,被六公主推倒在地,掌心撑在一块凸起的碎石子上,可无人关怀她,反倒被贵妃娘娘罚跪了两个时辰,又不许太医来南撷院,这个疤痕便永远留下了。
稍顿片刻,她抿着粉唇起身走到老旧的妆奁盒前,从中取出一个黑色的小陶泥罐子,攥紧了离开屋子。
轻手轻脚的走到西厢房的正屋窗外,敲了敲窗棂,东西厢房只有两个寝屋,靠后院的那个大些,靠院门的小些,楚淮好歹是主子,想来是在这个屋子就寝,可萧容敲了窗后却并未听见屋内传来动静。
她咬着唇瓣,再度敲了敲,温热的指骨敲击在冷冰冰的窗棂,凉意直涌心扉。
这一次,屋内传来了动静,是脚步拖沓的声音,萧容将陶罐放在窗边,快步闪身离开,并不想与他正面对上。
楚淮进屋后换了一件单衣睡下,身上的那些青紫印记他原也没当回事,听着有人敲窗,还当是错觉,又听得第二声,才起身开窗。
拉开窗户,院子里大雪如棉絮一般洒落,空无一人,楚淮微拧眉心,垂眸瞧见了孤零零被放在窗台上的陶罐。
他拿过看了一眼,浓重的伤药气息扑面而来,墨黑的眸子抬起,远远的,仿若有一道纤细黑影穿梭在雪夜里。
楚淮的视线扫过东厢房,随即合上窗,捏着陶罐坐回床沿,屋子里连盏烛火也没有,黑黢黢的,倒是窗外的积雪透着光,让屋内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他低眸把玩着掌心小小的陶罐,眼神晦暗不明,嘴角微提,轻声一哂。
不久后将其扔到桌上,回身躺倒在床榻间,数九寒天,屋子里没有地龙,没有炉火,也没有汤婆子,楚淮盖着薄薄的衾被,可他似乎并不觉得冷。
而进了屋的萧容却冻的双手通红,忙不迭解下衣裳蹿上了床榻,钻进了厚实的被褥里,抱着孔嬷嬷为她备下的汤婆子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