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思思顿时收回了目光,错愕地落在林内覆盖一地的竹叶上。
过了竹林便是竹雨塔,竹雨塔内外由阵法包围,还贴了许多黄符,孟思思将她一路带入塔中。
塔外是白天,塔内却门窗紧闭,一片漆黑。幽暗中唯有几盏昏黄的烛灯点亮墙角,让人不会撞上塔内摆放的物件。
塔内陈设很简单,一切都是清寡的,连一盏熏香都没有,唯有门窗缝隙里刮来屋外的风。
安静,和谐。
但丁清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潜藏在那人身体里的好斗、暴虐的戾气,不可能被这些外在的温柔中和。
丁清的灵魂开始震颤,来前还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受够了对方的手段,应当也不会再有更可怕的折磨了,可在塔内闻到那个人身上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血腥味时,丁清还是不可遏制地软了双腿,直接跪坐在地上。
她没有身体,否则现下冷汗应当浸湿了衣服。
“我把她带来了。”孟思思对着空荡的黑室道。
回音撞上了墙壁,不一会儿便有脚步声传来。
丁清对此声音尤为熟悉,曾多次入侵她的梦中,成了无法醒来的噩梦。他每走一步的轻重缓急,哒哒而来的声音,就像是踩在了丁清的灵魂上,势要将她碾碎。
于是她的肩膀跟着对方的脚步声逐渐颤抖,而后一袭寒气直钻心口,丁清顿时无法呼吸。她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双臂痛苦地环抱着自己,迫切地想要找些什么地方躲藏起来。
“你终于还是回到我身边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的那一瞬,丁清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孟思思的身后,双手拽着对方的裙摆想要将自己掩藏进去。可惜她只是一缕魂魄,十指穿过孟思思的身体后,只能紧紧地抓着自己发麻的头皮,咬紧下唇不肯出声。
“乖孩子从来都不乖,但也算完成了我交代的任务了。”男人如此说着,漆黑的靴子轻轻压在了丁清的后背。他的鞋尖没有碰到丁清的魂魄,可那股气息就像是深刻在她灵魂中,只要靠近,便能将她遍体鳞伤。
丁清就像是被利刃穿破了脊骨般,深深地趴了下去,魂魄扭曲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是她本能地躲避。
丁清的神智都开始不清醒了,她甚至有些认不出这里到底是林下城内的竹雨塔,还是曾经备受折磨的一间间黑屋。
陈设总是一样的,简单,枯槁的气味,还有那个人身上不可忽略的寒意。
男人有些无趣地收回了自己的脚,啧了一声:“你的胆子变小了。”
以前的丁清甚至可以在他面前吃下自己的肉裹腹以保持意志活着,可现在不过是被他轻轻一踩,就像是一滩烂泥般倒地。
孟思思见到丁清的魂魄于露珠中四分五裂,又重新拼凑了起来,她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不是男人现下给予她的,而是潜藏在她的灵魂记忆中,过去历历在目的折磨。
“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把她带来,你就让我见见他。”孟思思的声音有些哑。
她望向站在对面被黑袍罩身的男人,眼神中露出了悲哀的期待:“让我再见见他。”
“儿女情长,亦是致命弱点。”男人慢慢走到孟思思的面前,他嗤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