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疲惫,也不愿往城池深了去,就近找了一家门前挂灯的客栈,有弟子上前敲响大门,客栈里传来人声:“是谁?”
“中堂周家,想要宿店。”那弟子道。
门里的人闻言这才将大门打开一条小缝,瞧见门外站着的全是周家弟子便松了口气,侧过身只开了半扇门,压低声音道:“贵客快进来吧。”
众多弟子一窝蜂涌入客栈,正准备要些吃的,便听见掌柜的开口:“酉时一过不开火,戌时一过不点灯,各位速速进门速速休息,一旦过了子时若听见有人敲门敲窗切莫搭理,待到天明便好。”
黎袁峰多嘴问了句:“这是怎么了?我上回来,涓城还未有这等规矩。”
“近来风萧坳里不太平,此地为边境之地,孔家办寿,只抽了两队人前来查探,事还未了,我给各位一个提醒,免生麻烦。”掌柜的说完,回头一瞧,却见一名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儿扒着门框朝里看。
那小姑娘大约四岁左右,刚走稳当,掌柜的没有犹豫,立刻从桌案上抽出一张黄符贴了上去。
上官晴瑛就站在小姑娘身边,见到掌柜的黄符贴来吓了一跳,往后踉跄了两步将要撞入周笙白的怀中,还未碰到对方,便被人推开,直直地扑向了周椿。
周椿接住上官晴瑛,周笙白毫无推人的歉意,目光于门边小姑娘瞥去。
黄符贴上了对方的心口,小姑娘脸上还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便在这样的笑容下,下一刻化为灰烟于门外消失。
她不是恶鬼,她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鬼罢了。
丁清抿嘴,见周围的人眼中没有多少怜悯,仿佛掌柜的不过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之事,背后生了些许寒意,脚下不自觉往周笙白那边挪去。
五堂地界里,唯有中堂对待鬼魂会分善恶,饶是如此,周家的弟子杀了善鬼也不会受到苛责,反而善鬼无害,方便拿来练手。
其余四堂,对待鬼的态度都一样,不分善恶,不分老幼,只分人与鬼的区别。
在五堂的理念里,人死之后是要消失的,五堂内的人死后,会让自己的师兄弟设阵画符,念咒用药,总之各种办法,无痛地消除自己的灵魂。
这些丁清早就知道了,也看过许多次,即便如此,也不习惯。
那掌柜的并无分辨鬼魂的能力,他只是近来得出了经验,方才那小姑娘年纪轻,入夜了还一个人在街上走,多半是从风萧坳里飘来的鬼。
黄符对人无伤,试过便知。
此番要去孔家拜寿,他们势必会路过风萧坳,周椿命人向掌柜的打探情况,顺便问问在他们之前可有其他几堂的人经过,那些人又如何了。
周笙白还在生气,丁清摸不着头脑没留下来听,只颠颠地跟在对方身后走进独门的小院内,目视他哐当一声关上房门。
入夜,涓城的上空连鸟都没有,掌柜的三言两语交代了他知道的,便匆匆回去房间休息,房门才关上,灯就灭了。
周家的人收拾起来也迅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整个儿客栈都安静了下来。
丁清端着张小板凳靠着门框抬头去看,今夜无星也无月,空气中漂浮着晶莹的雪粒,很小,很细,还未落地就融化了。
那些雪粒落在她的脸上,滑过皮肤便没了感觉,再有三日,便是除夕。
本该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偌大城池却萧条安静地可怕。
丁清忽而想起她靠在马车上半梦半醒之间,看见满街游魂,此刻的静谧,平添了几丝诡异。
子时刚过,遮蔽月光的薄云散去,夜风掠城,将一轮弯月露了出来,呼呼刮耳的风像是鬼泣。
丁清双臂环抱,靠在门板上将要睡着,忽而整个人失重地朝后靠去,被人搂腰托腿抱回了房间,房门嘭地一声关上,把她的瞌睡惊散。
丁清睁眼时发现自己在周笙白怀里,屋内没点灯,唯有透过薄薄窗纸照进来的月光,可叫人勉强看清彼此的身影,却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