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也不抬地冷冷出声,“是要我和阿婆一样,从自己的家走出去吗?”
“爸爸,你猜阿婆还在的话,看到你这样驱逐我,她该有多心痛。”
当年,每个人都是推手。
而现在的周和音,“放心。我还不至于为了个男人要和自己爹妈断绝关系的地步。”
“但是,我依旧不会原谅你们。不会原谅傅雨旸他骗我,也暂时不会原谅爸爸,你问都不问,就摔了我的东西。”
“他送我东西,仅仅因为我喜欢,我有辨别力。我没有自轻自贱去受男人的小恩小惠。”
“爸爸,你可以把东西砸了,也改变不了我喜欢它的事实。”
说完,周和音径直去南楼,上楼去。
而她最后的话,周学采一时难分辨,她说的ta,是杯子还是人。
傅雨旸直等到周学采肯出来,外面已经过十点半了。
二人约在茶馆,空荡荡的店铺里,卷帘门上去,电闸一推,白花花的日光灯一一跳亮,这是周家如今认真经营的产业,或大或小,都是营生是产业。
傅雨旸一向没有贵贱之分。饶是可能他们一年的盈利,抵不上他一单的抽成。
可是这样的日子,踏实。才养出一家人的富足。
茶馆上下两层,当初许抒诚来过一次,跟傅雨旸念叨,说周家那小妞耀武扬威收银的样子,别说,还真有趣。
周学采挑了一楼最边张的桌子落座,也不招呼人的嘴脸,只把手里一叠资料摊在桌面上,有当初的租房协议,还有一张委实陈旧的照片。
傅雨旸跟着落座,说实话,这样老式的红方桌,清漆之上,油渍明显没擦干净,他解开外裳纽扣,袖口往上搁的时候,有着上断头台的隐忍。
周学采说租房协议是他女儿收着的。他能拿过来,代表着什么,意味再明显不过。
对面的傅雨旸没去管那份协议,而是左手上前,拈起那张斑驳泛黄的照片,上面的一双人早已看不清形容,可是身段依旧看得出,是他父亲。
尤其照片背后的一行字:请你坐在月明里。
很嘲讽,图像还没文字坚忍。傅缙芳的笔迹他再清楚不过。老头的字,在圈内是出了名的漂亮隽秀。
“我可以抽支烟吗?”傅雨旸问茶馆的主人。
周学采默认。
他这才徐徐摸出一支烟,很平静地点着。同为男人,能读懂这片刻的沉默,不过是在组织思绪罢了。
片刻,傅雨旸出声道,“其实早一天晚一天,我也是要约周先生的。今天你看到的情形,不过是我跟她讲了一下我父亲和梁珍的故事。”
他的话术很高明,不说你女儿,不提周和音的名字,但对方明白他说的谁。
他要她成为一个独立的人。
“所以,实不该为难她。是我一味没和她讲清楚。”烟舒缓出口,蒙在他的五官上。看得出,是个老练世故的人。
“不怕周先生笑话,倘若一开始我的调查没有盲点没有失误,我知道我父亲后来是联系上梁珍了,且还有意接你们母子去b城。那么,我绝不会蹚这趟浑水的。”
“好歹都是他该受的。保不齐,他最后的死,也和梁珍有关,谁晓得呢。我只晓得,他耽误了你母亲是不错,也耽误了我母亲。”
“他没有我母亲娘家一路的扶持帮助,光鲜无污点的履历,哪来那么高的威望。”
“平心而论,周先生到了我父亲那个档口,四十大关,转折点上,你也不会允许自己犯错误的,更不会离婚。”
“可你父亲想着齐人之福,是不争的事实。也彻彻底底让我母亲放下他了。”周学采朝傅雨旸对峙,“你见过我的老妈妈就知道,她是个多不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