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柬惜似乎怔了怔。
陈南亦是垂目沉思。
顾长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两人身上,流觞越是这般,她便越觉得他是想争取更多的时间安定翼族,整顿军备,待来日一切就绪再次攻来,那时水族便又将陷入一片战火当,毕竟水族有一颗能够助化神修士晋级炼虚的龙珠。
要知道此番只有将外来威胁彻底解除,才能够安安心心处理水族所面临的内部矛盾,否则便很难安定。
两人并非糊涂之人,想必不会轻易相信他的鬼话。
思量之间,陈柬惜仿佛忽然回过神来般,跳了起来,狠狠地朝着大船唾了一口,骂道:“去他娘见鬼的委屈。”
她的目光之有着与样貌不符的坚毅与执拗,毫无保留地诠释了她对过去和现在的理解。
委屈?何来委屈?
母亲还在的时候,父亲活着的时候,她的的确确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也被宠的无法无天,即骄傲又尊贵,然而当巨大的变故来袭,当家仇国恨压顶而来,当呼天不灵呼地不应,当整片天空倾塌…可她却依然站着。
既然站着…
她能自己为自己撑起那片倾塌的天,她能自己为自己治疗对手留下的伤,她终究比那些小小年纪就父母双亡流离失所的孩子幸福,比那些天生无法凝聚灵气的残修幸运,何以委屈?
委屈只是不幸者的无助,只是无能者的眼泪,只是弱小者的怯弱。
她承认,若在变故发生时问她是否委屈,她会掩着帕子抹泪,可是现在对她来说,这是蜕变,不是委屈。
常胜王爷的血脉,曾经战场上所向无敌、神一般存在的那个人的血脉,也应当充满血性和恣意不是么?
饶是女子,依旧可以豪气云干,依旧可以热血澎湃,依旧可以傲然狷狂。
望着大船上素未谋面的小舅舅,她漂亮精致的脸庞上露出一抹难掩的讥诮,“小舅舅?呵呵,以为水族是傻子是不是?以为水族好哄是不是?什么对双方都好?狗屁,谁知道是不是因为神塔那边发生了变动,所以你根本没有精力或者没有实力再与水族消耗?那支云鬼战骑想必你也是对付不了,故意让水族去杀的吧?你利用水族除去你最忌惮的军队,就装模作样的坐在这里与老子谈利益,卑鄙不卑鄙?”
说完又厌弃地唾了一口。
众人眉头都不由一跳。
小花呵呵笑道:“啧,这陈柬惜果然不一样。”
顾长月点了点头,并不反驳。
却见流觞面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被戳心事一般,异色的双瞳冷冷雪亮。
果然,果然么?
陈柬惜冷笑,恶意道:“小舅舅怎的了?脸色不太好看啊,被说心事很恼怒是不是?”
流觞深呼吸一口,随即又变换了脸色,仿佛无事人般笑了起来:“阿婉,你既叫我一声小舅舅,说话却如何这般诛心?是的,我是考虑了自己的利益,但是我们就这般纠打下去也只能相互损耗,的确毫无意义,既然阿婉能够看出我心所想,现下的形式却也能看清的对吧?”
陈柬惜丝毫也不留情面,道:“不错,两族若要一战必是两败俱伤,对大家来说都不是好事,不过请莫要用那等光辉形象来欺骗水族,这一仗老子就算不打,但水族也不会对你翼族掉以轻心。”
流觞摇头叹气,继续装模作样。
陈南冷笑一声:“流觞,你其实也并不放心水族,否则也不会意图用小时候的情谊打动我,让我放松警惕,这般也就不考虑短时间内向翼族出兵了对吧?可你不想想,像你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值得我相信?对于戚娴的父亲,阿婉的外公,曾经为了保你不惜化掉灵气硬接你母亲三掌的人,你也可以出卖伤害,还有什么不能丢弃的?我已经不会再相信你了流觞。”
流觞笑,有种阴邪的意味:“哎,我在你们心里,当真是十恶不赦了么?你们都不相信我……不错不错,你别得意,我也不相信你们,我怎么敢轻易相信任何人?我这样的人,如何可以轻易相信别人?我们终于……”
陈南不想听他废话,打断他道:“既然相互不信任,不若我二人订下个合约如何?”
流觞仿佛有些感兴趣,收敛了情绪,外头道:“什么?”
陈南道:“短时间内互不交战,休养生息。”
果不愧为水族曾经的一代帝王。
流觞想了想,觉得划算,便不废话,问道:“要怎样生效?时限是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