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掌门,你看如何?”孙景丞面带微笑,用着商量的语气,丝毫没有大门派咄咄逼人的气势。
何掌门却心知肚明,这不是商量,是威胁,甚至是命令。
他苍海派小如蝼蚁,全派上下不过十来人,金紫门一个手指就能将他们全部碾死。若不是因为百门大会门派云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金紫门不能不讲世间道义,总得装装样子,把该做的都“尽力”做了。
死得不过是个无名小辈,派人大肆搜查,又找来王之弘前来大殿当面对质,金紫门自觉仁至义尽。王元洲才不会管此事是不是王之弘做得,他要将大门派的声望保持住,要做到不落他人口舌。
何掌门张了张嘴,看了一眼何卉敏仿佛沉睡的脸庞,他说不出一个“好”字。这个字,一旦说出来了,就是结案陈词。
何夫人自然听出了金紫门想要将此事不了了之的意图,她倏地站起身子,说道:“我不管,卉敏是在金紫门出的事,你们金紫门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说不是这小子干的,就给我另外交个人出来!”
“淑儿!”何掌门低吼了一声。
“照何夫人这么说……”王元洲往后靠向椅背,俯视堂下的何夫人,“我这薄川之地,十里山脉,山下的镇和村子不计其数。何时何地,死了什么人,我都要向他们交代不成?”
“呵。”王元洲接着又冷笑了一声,“你这女儿万一是自己吊上去的,我上哪找一条人命赔给你们?”
此话一出,何家三人齐齐一怔。
王元洲这话,说得过分了。谢南靖皱了皱眉头,就要起身。
“王掌门莫不是老糊涂了?”一道戏虐的声音响起,顾子翌拍掉手瓜子壳的残渣,几步走到何卉敏边上,蹲下了身子,探出手去。
何夫人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也听闻顾子翌行事乖僻,性情暴戾,她忍不住上前阻止,却被何凌松拉住。
顾子翌抬起何卉敏的脑袋,她的脖子以怪异的角度扭曲着,像个断了线的人偶一样任人摆布,“啧啧,脖子软成一滩泥了,谁上吊能掉成这样……”
“王掌门连尸体都还没验过,就想让人家领回去……”顾子翌起身,瞥向王元洲,嘴间含着讥讽的笑意,“怎么?做贼心虚?”
王元洲握住椅手,手上几根青筋暴起,但他面上风平浪静,将怒火狠狠地压下。
“那就要劳烦何掌门何夫人多留一日了,我定让人好好验一验。”他的目光盯着顾子翌,将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
天色暗了下来,唐九宁和江珣已在西峰搜查了将近一个时辰。她觉得西峰已无再多线索,于是俯身将地上的痕迹用杂草遮盖好,准备和江珣离开此处。
手指穿过草缝间,一个东西掉落在了地上。
是一张叠成三角形的符纸,符纸叠得很小,纸缝之间紧密贴合在一起,显得严严实实。
这种折叠方法,她十分熟悉,小时候她经常将符纸这般折叠起来,揣兜里方便,不容易破损,一张符纸便可以用上好久。后来学习的符纸阵法多了,叠成小三角不易分辨是什么符,经常出错,她也就渐渐不叠了。
——这种折叠成三角形的方法,是师傅教她的。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这个?是有人也习惯这般叠符纸,还是……
唐九宁紧张到手指有些微抖,她用手指扣了半天,才将边缘解开。
“你还站着做什么”身后传来江珣的声音。
唐九宁心里一惊,立马把三角符纸捏入手心,情急之下指甲将软肉戳得有些刺痛。但她的声音听起来平缓又自然。
“没什么。”
两人一路下了西峰,本想去大殿,却在半路上遇见了谢南靖。
唐九宁询问之下才知道,殿内的人已经散了,何卉敏的尸体被重新送回玉芝楼。
谢南靖给她讲了殿上发生的争执,唐九宁听罢忍不住愤恨道:“王家摆明了就是要护王之弘。”
“眼下只能等验尸结果了,希望能在尸体上有所发现。”谢南靖说罢,又看了一眼唐九宁和江珣。
唐九宁的衣角上粘了根杂草,鞋底边缘则沾了点泥。金紫门财大气粗,到处铺砖盖楼,如今金紫门的山上很少会有这般泥泞的路了。
谢南靖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们这是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