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不是病着,我早就请家法了!”丞相一甩衣袖,“你听听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要是传到宫中去,圣上难道想不到她是在装病推脱?!就算圣上不计较,她以后还嫁不嫁人了?!”
“不嫁就不嫁,”榻上的“大包”里传来了一声啜泣,“反正我说的是真话。就是有一个女人一直在找女儿说话,爹你真是天下第一号大傻子!”
“叶可可,反天了你!”丞相勃然大怒,一拍桌子。
“叶宣梧,反天了你!”将门出身的丞相夫人勃然大怒,一掌拍塌了桌子。
勃然大怒的丞相看了看同样勃然大怒的夫人,又看了看一地桌子的残骸,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丞相夫人柳眉一竖。
“我记得你火上还煲着药,”丞相深吸一口气,“我去盛出来,要是烫着夫人,我心疼。”
听着老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榻上的“大包”终于裂开了一条缝,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面钻了出来。
传闻中的丞相千金生了一张小巧的瓜子脸,一双杏眼又大又圆,两颊涨着一抹潮红,眼底微微有些发青,神色也略显黯淡,倒还真有几分“撞邪了”的意思。
“可可,”丞相夫人坐到榻前,温柔的拥住女儿,“可好些了?”
“脑瓜子疼。”叶可可用带着鼻音的哭腔答道。
“你爹向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你呀,拿这种借口糊弄他,也难怪他生气。”丞相夫人摸了摸女儿的额头,“不过,爹娘本也不想送你进宫,如今这么一闹,勉强也算是正中下怀,只是撞邪一事到底对你名声有碍,唉……”
轻叹了一口气,她用帕子擦了擦少女额角沁出的汗珠。
叶可可闻言张了张嘴,可没吐出一个字,便颓然地闭上了。
见女儿这般,丞相夫人继续说道:“明日一上朝,你爹便要去向圣上请罪,你就先安心在这寺里静养,等选秀的风头过去再说。”
没错,这一家三口此刻并不在“闹鬼”的相舍里,而是身处京城郊区的招提寺。
叶相到底是朝堂上的老油条,叶可可“撞邪”一事一出,他二话不说,一边把女儿以礼佛之名送入了庙中“养病”,一边在相舍中连办了几日法事,硬生生把此事风评扭向了灵异志怪的路子。只不过苦了尚在病中的叶可可,正所谓做戏做全套,在圣上的面子妥妥帖帖之前,她这被邪魔侵害的丞相千金就只能留在这雪窟般的厢房里吃斋念佛了。
“乖女儿不要害怕,”丞相夫人安抚女儿,“这庙里的住持是你爹旧识,定不会亏待你的。”
“那大和尚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叶可可把头埋进娘亲怀里,嘴里嘟嘟囔囔。
不过这话也就私下说说罢了。
招提寺的住持法号道虚,师从天竺高僧,年少时曾游历四方,颇有声名,加上他声就一张巧嘴能说会道,博得了宫中贵人的喜爱,京中达官贵人无不争相结交,以至于这小小珈蓝虽无皇家寺庙之名,却享皇家寺庙之实,就连里面的小沙弥也能被尊称一句“大师”。
按理来说,这样的人物,怎么都算是得道高僧了,然而此次借住,叶可可随爹娘见过道虚住持一面,却觉得那大和尚慈眉善目的样子瞧着格外别扭,仿佛是豺狼虎豹套了张人皮,虽有个人样,却盖不住一身腥臭。
最重要的是,在靠近道虚的那刻,一直在她脑子里响个不停的古怪女声陡然便清晰了许多。
几日以来,叶可可第一次听清了那东西发出的声响,它说的是——
“定位中,请稍等。”
“定位成功,数据正在传输——”
还没等她琢磨这是哪里的妖怪方言,原本消减下去的杂音便卷土重来,震得少女双耳隆隆直响,一股子反胃感涌上喉头,眼前顿时天旋地转。叶可可只来得及抓住住持的僧衣,便两眼一翻,干脆地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便躺在了庙中厢房的榻上,对着自家老爹黑如锅底的脸,看着那件被自己裂了一个大口子的住持袈裟,简直百口莫辩。
“娘……”想到这里,叶可可扯着娘亲的袖子,软软道,“女儿有些害怕……”
“现在知道怕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