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出山,无言和无蝎同时询问:“将军,殿下如何了?”
宋渊的脸色并不好看,以妖力蒸去了一身寒冰,半晌后才道:“还活着。”
便是这三个字,叫众人松了口气,可他们没见谢屿川随宋渊一道出来,脸色又难看了起来,活着,未必醒了。
无尽地沉睡,与死亡没有区别。
“妖族还有其他事要做,趁着明瑕不在,我们要尽快收复羽族与蛇族的余党,在殿下醒来前,铲除异己,肃清妖界。”
宋渊下达命令后,一干人分散去行事,唯有无蝎和无言二人还留在他的身边。
他们三个是异姓兄弟,无言与无蝎被当年的宋将军收养,私下亦称宋渊为兄长,短短几个月内,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们心中有许多疑惑未解,也不知小满那日,幸州究竟发生过什么。
宋渊知道自己无法隐瞒,如今洛银已不在人世,他也没必要让她一直背负着抛弃谢屿川的骂名,从他与洛银传信,到后来墨安的魂魄附身于谢屿川身上,直至洛银想到了个移花接木的方法,将灵州雪山下的天光之境引入锁灵阵中的计划。
宋渊将自己知道的,悉数告诉了无言和无蝎。
当时无蝎守在珞城外,逃过一劫,否则诛仙阵从珞城上空划过,他也未必能完好无缺地回来,而彼时被洛银派去守着灵州雪山的无言,更是心下沉沉。
从宋渊被关押暗湖开始,无蝎留守珞城外,无言远去灵州,都是墨安引洛银一步步入局的步骤罢了,为的便是将那时的谢屿川孤立,让一个能代他去死的人都没有,如此,洛银才会以身赴雷霆,以自陨抵消诛仙阵。
“那个恶道,如今还在殿下的身体里?”无言问。
宋渊不知道,他不知道洛银的计划究竟算赢了还是输了,天光之境没出现,谢屿川也昏迷不醒,如今他的身体里究竟是一个人的魂魄,还是两个人,都无意义了。
无蝎抓着妖纹斑斑的头顶道:“殿下不醒,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若此时醒来的不是殿下呢?我们如何分辨?”
宋渊一怔,这也是一个难题。
他们不能将藏在谢屿川身体里的墨安如何。
三厢沉默。
诸事混杂,妖族损伤惨重,不过数月,竟像数年般难过。
妖界无首,宋渊独挑大梁,期间他也去过极寒之林的雪山,每每过去见到的便是被冰封于山雪中的谢屿川。他安静地沉眠着,像是再也醒不过来,而那个刺穿他手骨的金钗,也被宋渊取下,好好地簪在了他的发上。
又过了两个月,盛夏已过,天将入秋,妖界分不出四季,唯有偶尔刮过的风中带着些许枯败的萧瑟味儿,让人哀叹。
宋渊忙碌了一阵,仍没有找到有关明瑕的消息。
圆月当空,淡色玉盘几乎压上了树梢,宋渊步入极寒深林的雪山下,一路疲惫而去。月色晃眼,这一夜的风雪尤烈,宋渊脚下一颤,目光定定地看向那张裂开的冰床,原先躺在上面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
八月将中秋,人间荷花开尽。
九州各门各派的掌门齐聚一堂,妖族在几个月前撤离人界,可这并未让他们放松警惕,尤其是那到几乎横穿半个人界的诛仙阵,死在其下的修道士难计其数。
重明仙派和九州其他被妖族捉到的弟子已经从万窟洞天内出来,好些重伤的仍在养伤,可一场战役下来,他们伤亡惨重,在那阵法中死去的人,远比被妖界烧杀的要多得多。
何人启动诛仙阵?
这种远古几乎可弑仙的阵法,早已被封存于古籍之中,奉上高阁,可看可学,绝不可用。
如今在世的修道士中,无人能启诛仙阵,便是宁玉,也不曾跨入登仙境。
小满那日,整个儿灵州仙派的人都知道,宁玉所设的天光之境成功了,却也算是失败了,他没能将天光之境顺着移形阵引入幸州,那遍布九州的移形阵,却在潞州隐蔽的山谷中引来了诛仙阵霍乱苍生。
潞州当时为灵州仙派设阵点,阵角皆由宁玉陪着灵州掌门涂飞晔和长老唐风完成,灵州又是洛银道法本家,更不应当出错才是,偏偏问题就出在了灵州所设的阵角里。
宁玉从灵州匆匆赶来幸州,亲眼见到了一片废墟、满山焦土的重明仙派,他又有些庆幸,好在谢屿川当时将重明仙派的弟子都关在了万窟洞天内,否则死去的,何止那些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