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祯想着白玉麒若是敢戏弄他,他就弄死他。
没想到白玉麒替他收拾得并不花俏。
选的石青色的宽松外袍,袍上绣着无数深青蝴蝶,最外层围了云肩,镶着黑缎边,坠下深蓝色丝璎珞,璎珞末端却是一个一个毛茸茸的小绒球,里头却穿上了朱红对襟高领花袄百褶石榴裙,在石青色外袍衬托下分外娇艳。
头发将鬓发垂下,头顶挑了一半梳成发髻,戴了个小巧的花冠,花冠上簪着与云肩璎珞上一模一样的绒球,耳垂则夹了两只小巧的红珊瑚坠。
面上并未施粉,只替他略微画了下眉毛,在他眼皮至眼尾用指腹沾了胭脂抹了两笔往鬓边飞去,点了下朱唇,便道:“好了。”
云祯照了照镜子,也觉得有些神。白玉麒似乎就替他勒了下腰带,整了下衣领,将他的喉结挡住,只看镜子似乎就看出了一个高挑修长的年轻姑娘。
淡红色胭脂柔和了他眉目间原本的英气,多了几分妩媚,宽大的深色云肩和繁复蝴蝶花纹遮住了他比一般女子更宽的肩膀和更粗的手臂,但璎珞上垂下来的绒球又化解了那颜色的老气,内裙宽宽腰封束着细腰,长裙下只微微露出锦鞋翘起的云头,只要步子不迈太大,谁都看不出下边一双男子的脚。
白玉麒道:“仓促借的戏服来改的,你没经过训练,走路注意步子小一点就好了。”
云祯说:“那说话呢?”
白玉麒道:“只能不说话装哑巴了,话都让我说就好了。”
云祯:……
白玉麒换了衣裳,却也是个青衣书生打扮,他拱手对云祯道:“娘子,委屈你在家操持家务,为夫带你去看杂耍。”
他神情一变,已果然仿佛一个秀才一般,笑容带了些斯腼腆。
云祯是见过他演戏的,这下看来也颇觉新,笑道:“你们这行,还真是人才辈出。”
白玉麒笑道:“娘子请。”
却是在门口叫了驴车来,护送着云祯上了车,很到了福临园。
下了车他带着云祯道:“雅间在三楼,那间王家小姐失踪的那间我们包了下来,暗道什么都查过了没有。”
福临园热闹之极,一进去大厅里的喧嚣声浪声就瞬间向人涌来,云祯看下去只见台子央正有几个童子正叠罗汉在高高的地方,身上托着蜡烛。
下边有的再看,有的却只是围着桌子在打双陆、投骰子吃酒作乐。
有小童提着沉重的吃食篮子或者香花跑来跑去地兜售,也有小二托着切好的鲜果架子满场飞奔。
倒是一片太平盛世繁华模样。
白玉麒才走进去,早有童子围上了他们,有童子喊:“爷爷奶奶看戏要吃些零嘴儿不?瓜子花生芝麻糖,糖炒松子板栗榛子,还有李子杏子莲子菱角不甜不要钱!”有女童乖巧对着云祯笑:“秀才哥哥给夫人买花戴呗?这样漂亮的太太买花戴吧?香香的才摘下来的晚香玉呢,还有桂花,还有月季。”
又有童子手里提着一篮子书过来用力举着兜售:“秀才哥哥,秀才娘子,这是最新出的话本子、诗集、戏本子、唱词儿,三钱一本,还有最新的邸抄!来一本吧?”
云祯被他们一围,个个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像小狗一样看着他,瞬间就有些动不了了,站着不知所措,白玉麒驱赶他们:“我们订了包间,找别人去。”
云祯看着他们可怜兮兮地离开,不由心一软,一看那拿书的篮子里的诗本子,心里一动,随手拿了几本,待要掏钱,却发现自己换了衣服,身上却无钱,白玉麒笑着替他付了钱,这下可捅了马蜂窝,那一群卖花卖零嘴买果子的全都涌了上来:“秀才娘子买我的花儿吧。”“秀才娘子买我的杏儿吧。”……
云祯抱着那叠书手足无措,白玉麒已忍着笑手一伸果断将那些孩子驱赶开,送着云祯上三楼,三楼果然是雅间,上到楼面就已安静了许多,又能极清晰的看到间戏台子上的节目,叠罗汉已结束了,现在是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娘子在高高的长索上走着,穿着粉红裙靴,四肢柔软在绳索上做出不同的动作,只看得人惊险万分。
白玉麒看他还没走到包间就被那一对姐妹花吸引住了,悄悄在他耳边笑道:“这一对姐妹花如今可有名呢,他们父母亲可是日进斗金,这里是女客的场子,若是在别的男客场子,这一对姐妹花走绳可又不一样了,是不穿衣服的。”
云祯抬眼瞪了他一眼,白玉麒嘿嘿一下:“不说了不说了——这边走。”
云祯才走了几步路,忽然有人从他后头抓住了他的左手,他吃了一惊刚要转头,白玉麒已按住了他的肩膀阻止他,缓缓道:“这位客官,这是内子,非礼勿视。”
一个声音笑了下:“内子吗?白先生何时娶妻了?小王合该送一份贺礼贺一贺才对。”
白玉麒脸色微变,云祯却已转头瞪着那无礼之人,姬怀素看他转头过来,眼角一点晕红上翘看向他,似嗔似怒,心下不由一荡,微微一笑:“我刚在楼上看下去,就觉得像你……还想着,若是真有这般像你的女子,纳回府也不错。”
云祯左手挣了挣看姬怀素不放手,右手探到宽大袍下的腰侧,姬怀素耳朵灵敏,只听到噌的一声,毛骨悚然,什么都没想瞬间松手后退闪开两步,果然银光一闪,云祯手里已持着一把雪亮短剑,姬怀素若是放手慢一些,怕不是手腕直接被削断。
他脸色微变,微微举起手低声道:“是我无礼了,我道歉。你在查案吧?可否房里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