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正撇了撇嘴。突然拿起一根筷子,在面前的酒杯上一敲。
清脆的声响一下子打破了气氛,让谢渝额头青筋都跳了几跳。
萧正却像是来了感觉,半眯起眼睛,又是叮叮叮几下敲下去。姿态节奏不疾不徐,和着天地间磅礴的雨声,竟然也组成了一首不错的雨小调。
“我也来凑个热闹。”
晏危楼见状,也感兴趣地伸出手。
窗边好似起了一阵微风,古树哗啦啦摇晃。一片湿漉漉的叶片,像是受到不知名的力量吸引,顺着那阵风轻轻飘了进来,夹杂着一阵冰凉的水汽。
那叶片在晏危楼指间绕了半圈,轻轻地落在他手。被雨水冲刷过后的叶面绿如翡翠。
少年闭上眼睛,将之凑到唇边。
呜——
幽幽的曲调声骤然响起,自然而然加入了那首小调之,并直接将原本的小调升华到了崭新的意境。
像是有一副雾蒙蒙又湿漉漉的画面在眼前展开——万里之外终年不化的雪山一夜融化,清澈的雪水化作无垠瀑布,淌过悬崖峭壁、高山峻岭,穿过莽莽森林、九曲河湾,汇入无垠汪洋。又在烈日之下蒸腾成水汽,从茫茫高天之上滚滚而落,洗刷过整个人间。
见此,晏危楼心念一转,用起了从宿星寒那边学来的幻术手法,与小调相结合。
一时间,少年唇边曲调声愈发浩荡,竟是盖过了窗外的风雨,引导着萧正手的节拍,让所有人都不知不觉沉浸其,物我两忘。
那曲声愈发悠长,似乎勾动了每个人心的回忆。渐渐的,在众人感知,周围的天地好似也发生了变化,眼前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异象,让他们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化,或悲或喜,或怒或恨。
晏危楼眼前也好似浮现出一片茫茫无垠的天地。
天空上聚气成水,凝水成冰,漫天冰雪飘摇,将天地涂得一片皓白。皑皑雪山之巅,一抹影子从无到有被勾勒出来,像是用毛笔勾勒出了一个淡淡的轮廓。
就在那轮廓即将被彻底画出来的时候,“啪”的一声清响,打断了晏危楼唇边的曲调,眼前的画面便像是摔碎的玻璃一样裂开,消失不见。
晏危楼睁开眼睛,脸上现出淡淡的怅然若失之色。
他目光一转,只见萧正面前的酒杯不知怎么摔在地上摔成了几瓣。
萧正一只手紧紧握着剩下的那根筷子,手掌青筋毕露。筷子露在外面的部分微微颤抖,不知不觉也被捏断,“啪嗒”一下掉在地上。他神色有些阴沉。
曲声消失,所有人都从缤纷的意境苏醒,不少人面露遗憾:“怎么突然就没了?”
谢渝却是见过世面的。与那些镖师相比,他更能清楚地意识到,随意一曲便能将这么多人带入意境,且其还有洞见境的修行者……这种技艺放在天下乐师,都可称宗师。
他惊叹一声:“徐兄好高明的音乐造诣!想来那“绕梁不散”、“三月不知肉味”等说辞也不过如此了。”
“是啊,真是好高明的造诣。”萧正难得没有挑刺,反而长叹一声附和下来,目光止不住在晏危楼身上打转。
……好高明的神魂造诣,莫非这人是修炼神魂秘法的天才?
晏危楼一脸从容,对两人的夸奖坦然受之,也不在意萧正的打量。
即便对方真的因此发现了什么破绽,那也无关紧要。再换一个马甲就是了。
虽说他如今处于伪装状态,但这不代表他就要畏畏缩缩遮遮掩掩,什么事情都不敢放开了做。
如此便有违他的本意了。
——他开马甲固然是为了做某些事情更方便,但更重要的是满足自己的趣味。
今生今世,晏危楼只想怎么高兴怎么来,包括一时兴起抢夺瀚海令也是如此,尽管破坏了自己的计划,他也并不后悔。若要他为了任何事物委屈压抑自己,那是万万不能的。
晏危楼松开手指,轻轻吹出一口气。
那枚翡翠般的叶片当即又顺着一阵突然而起的微风飘飘忽忽飘出了窗外,融入了淅淅沥沥的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