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顿了顿,说:“容先生,在这股金鹿团的余孽里,我们还发现了一小队碎骨星人的行踪。”
容鸿雪点着桌面的修长手指停留在了半空,他抬起眼睛,身上的气势在一瞬间起了变化——那股什么都不在乎的倦怠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锋利到令人如芒刺面的愉悦恶意。
“是正式编制在碎骨星军团的里面的?”他轻声问,“勋章呢?全都完好无损吗?”
安吉背后涌过一阵寒意,他尽量简略地回答:“不,也许是因为怕死,这支碎骨星人身上都不见勋章的影子。不仅如此,他们还改换了外表,用五指的手套遮掩了族群的生理特征。假如不是有识货的旅行者在无意间听出了他们的口音,估计不会有人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
他汇报完之后,容鸿雪过了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有一种细微,并且古怪的“咯吱咯吱”声,一下一下地回荡在上方。
易真有点怪,这是什么动静,他在干什么呢?
那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迅速,就像一台古老的打字机,正被灵感喷涌的创作者敲击出疯狂的碰撞声。
易真实在是好得不行了,他很想探头出去看一眼,可是顶级高手——不要说容鸿雪,就是稍逊他一筹的自己,都能在喧闹的街头准确分辨出每一个投向自己的眼神来源于何方,哪怕对方同自己相隔百米之距。
就在他焦灼不定的时候,安吉终于忍不住了,他鼓起勇气,勉强唤道:“容先生,别咬了……您看这件事要……要怎么处置?”
易真怔住了。
这个声音居然是容鸿雪在咬自己的指甲?!他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个习惯?
……不,可是光咬指甲的声音,哪里会这么大啊?
容鸿雪满嘴是血,他就像失去了痛感一样,移开血色模糊的指节,低低地笑道:“你觉得呢,你觉得他们该怎么处置?”
安吉哪敢吱声儿,容鸿雪也不需要他回答,他仿佛在喃喃地自语:“没有勋章,那就是毫无价值的废物,连收集的意义都没有……两千七百六十二枚,啊,两千七百六十二枚都集齐了,留着也没用。不过,这些废物也是曾经让他生过那么大的气的废物,浪费了多么可惜……”
他最终下了决定,对安吉说:“砍掉他们的头,再栓到他们的腰上,就这样。尽返航,我不希望再有关于星盗的任何消息,能够传到我的耳朵里,明白吗?”
安吉低着头,低声道:“是。”
通讯关闭了,易真沉默地伏在茶几下面,好半天没有说话。
太阿小心地问:[玩家,你还好吗?]
……好,我好他妈的头!
易真豁然起身,一掌把茶几拍翻出去,他这一下含着莫名的冲动和怒气,沉重的实木桌案整个凌空飞起,犹如巨石天降,轰地砸进了墙上,将整间办公处都震得山响。
安吉刚刚从容鸿雪泰山沉顶般的精神压迫下脱身,还没喘口气,就被易真吓得差点蹦起来。
“妈呀!”惊惶之下,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什么逼格,“你你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易真的隐匿身法早已是近乎圆融无缺的状态,刚才对着容鸿雪,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力求他不要在这里发现自己,所以安吉到了后来,压根忘了这里还有一个陌生的药剂师,正躲在茶几下面偷听。
“现在,就给我安排央星的通行票。”易真看着对方,一字一句,极有杀气,“我改主意了,我要去毒打一个人。”
安吉哆哆嗦嗦的,给他吓变性了。
“好、好的!”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就去执行了易真的指令,“这就给你安排,你不要冲动,我们有话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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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佐特星系,央星帝都。
正值一年一度的花冠节,街道上的全息花瓣有如大雪纷飞,在朦胧的夜色,就像星空的微尘般散发着晶光,打在肌肤上,有种沁人的凉意。
易真走在街上,随手买了一个白色的花冠面具,戴在自己脸上。
他将安吉给他的赏金,基本都留在了好心的店主那里,自己只拿了很少的一部分,现在只是买个面具,倒还绰绰有余。
之前的日子,他急于拥有力量,只是将自己投身在无尽的,修行的道路上,根本无暇关注外界的节日庆典。不过在今天,他同样没什么时间去游玩享乐,观赏花冠节的美丽之处。
易真搭了一辆代步的悬浮车,笔直地前往容氏的庄园,那里似乎也正举行着灯火通明的宴会,空气暗香浮动,花园应景地盛放着来自不同星系的珍异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