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殊容犯病没那么闹腾,在这里居然还是最省心的那个。
三号床是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得了精神分裂,病发的时候对着他跟小男孩大吼大叫,说他们要谋杀他,有时候情绪激动还会做出一些攻击性行为,每次都被护士眼疾手地拦下来。
季殊容没事就爱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再藏什么筷子。老爷爷可能是年纪大了,精神正常的时候不多,季殊容有幸见过几次。老爷爷喜欢画国画,在手臂抖成筛糠的情况下都能画出一副绝佳的墨梅图,慷慨地送给了季殊容。
后来老爷爷糖尿病加重,某天晚上被护士推出去,不知道是搬去别的病房还是怎么样,自那之后三号床便空了出来。
那副墨梅图季殊容本想好好珍藏,想了想还是把它给了老爷爷的家属。这是老爷爷在这里完成的唯一一副作品,理应由最亲近的人保管。
上午护士会带着他们去院子里转转,这里虽然也是冬天,但阳光充沛、气候宜人,院子里种了一些花,小男孩每次见了都会偷偷摘一朵。
季殊容心神一动,学着他的样子摘了一朵,藏在袖子里。
当天下午需要去见心理医生,聊天的时候季殊容想换个姿势,没想到一不小心,花掉在地上。
医生是个外国女人,很流利,温柔地问:“你为什么要藏这朵花?”
季殊容没说话,低头把花捡起来,拂去上面沾的灰尘。
“是想送给谁吗?”医生试探道:“送给爱人?”
季殊容跟她对视片刻,轻轻点了下头。
“那……你的爱人是一个怎样的人?”
季殊容垂下眼,抚摸着娇嫩的花瓣。
他住院以来很少主动提起自己的过往,只有在医生问起的时候才会看心情回答。现在第一次有了冲动,想把他和江景的故事讲给别人听。
他说得很慢,有些细枝末节的事记不清了,沉默好一会儿才会继续讲下去。医生始终面带微笑地看着他,最后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说:“你的爱人非常幸福,你也是。”
好像就是从那天开始,他用来发呆的空白时间逐渐被江景填满。他不再感到空虚,反而有种度日如年的难捱。
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江景,想亲吻他的嘴角,想把这里的故事都讲给他听。
但是还不到时候。
他想长久地活在这珍贵的人世间,未来的每一天都陪在江景身边。
在此之前,他只能把爱与思念压在心口,用尽全力从深渊爬出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临近过年那几天,医院里还应景地贴上了福字和春联。
许劭来的时候季殊容正在教小男孩认字,被护士带出去后还有些意犹未尽。
许劭穿着一身黑色皮衣,见到他的时候还在犹豫着该聊什么话题,没想到季殊容打量他几眼,挑眉说:“衣服不错,不像你的眼光,媳妇儿买的?”
许劭愣了几秒。
上次他来季殊容还有些沉默,这次居然主动拿他开玩笑?
许劭又惊又喜,忙不迭点头。
季殊容从病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福袋,递给许劭:“把这个带回去。”
福袋鼓鼓囊囊,许劭好道:“里面装了什么?”
季殊容瞥他一眼:“带回去给小景,不准偷看。”
许劭哼了一声,把福袋装进口袋:“不看就不看。”
季殊容弯着嘴角,静了片刻问道:“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许劭瞄他好几眼,见他情绪真的稳定下来,心里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想知道啊,想知道你亲口问啊,喏,手机给你,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