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垣是第一代天禄的名字。
他和辟邪同出一脉,在乌戈山上相伴数千年,感情之深自然不用说,辟邪死去,最痛苦的人就是他。
痛辟邪的离开,更痛他连传承都断了。
岁月太长,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被记住,周垣深知这个道理,但他舍不得辟邪被遗忘。
所以周垣把辟邪的模样和他经历过的所有事都刻在了甲骨上,并且在传承里留下遗愿,要后面的天禄把这些传下去,直到传承停止的那天。
——所有人都能忘记辟邪,但天禄不行。
——所有人都有可能忘记辟邪,只有天禄不会。
这是天禄融进灵魂里的夙愿,后面的天禄自然不会违背,他们随着周垣,把自己在传承里看到的辟邪用书画记了下来,从周垣时期的是甲骨,到后面的竹筒丝卷宣纸,再到如今更为精细的白纸。
纸张越来越好,画技越来越精,上面辟邪的模样也越来越清晰,从最初简笔只能隐约看个轮廓的抽象画,一点一点加深加重,直到能描绘出他的模样和神韵。
到周彦修这一代,画技早已纯熟,他画的是张油画。
画上暖色打底,勾勒出一个日光融融的春天,辟邪站在乌戈湖旁,在湖光水色朝着画外的人看。
他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通透澄净,比身旁的湖水还要清澈许多,头上双角比寻常鹿角要短一些,色泽温润似玉,背上双翼微展,缀在身侧像两片柔软的云,湖边的小花顺着风落到他的翅膀上,便在上面又添了几分柔软的颜色。
太温暖了。
那种暖意,满到几乎就要从画里溢出来。
他给蔺辛几个人的感觉,和路濯给他们的很像。
模样也像,尤其是那双耳朵和尾巴,根本就是路濯耳朵尾巴的放大版。
但……也有一点区别。
蔺辛几个人认真对比了一下,发现了一点细节上的差异。
画上辟邪毛色灰白,路濯的绒毛似雪。
辟邪的角是带了点粉的那种白,路濯的角是纯粹的洁白,和那一身绒毛一样。
辟邪背生双翼,路濯即将成年,背上却一点痕迹都没有。
天禄的画技经过万年传承,色差这种事不可能出现,只能是辟邪本身的原因。
想了想,蔺辛问周彦修:“辟邪幼年期到成年绒毛和角的颜色会有变化吗?还有,翅膀是不是只有成年之后才会出现?”
他希望周彦修点头,但事与愿违。
“不是。”周彦修摇头,“他刚出世时绒毛和角的颜色就是那样,翅膀也是那时候就有的。”
那好像又不是很能对得上了。
像貔貅这样的上古妖兽,无论传承到第几只,原身特征也是不会变的。
难得阿崽不是辟邪?方向又错了?
蔺辛揉揉眉心,看周彦修:“你觉得小路是不是辟邪?”
天禄和辟邪一脉相承,传承里又真正见过辟邪,小道长觉得他的判断应该会比较准。
被问的人却没说话。
周彦修皱眉站在那里,心里浑浑沌沌很多事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