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见自己走在学校的操场上,身边的人边踢着足球向前走边与他闲聊,本该是关于时沐的画面,可扭头对上视线,竟发现那是属于时濛的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眸。
时濛告诉他自己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画家,问他要不要当他的御用摄影师。
时濛还总是悄悄跟着他,将他绑在圣诞树顶端的礼物摘下,看见里面的手表,在初雪的夜里笑得唇角微弯。
错乱的时空,连高那会儿陪他去游乐园的都变成了时濛。
时濛不会放他鸽子,他们一起吃冰淇淋,一起坐过山车,在最高点大声喊对方的名字。
他还抓住了偷偷跑到他教室看他午睡的时濛,细细的腕子被他攥在手里,总是冷着脸的时濛罕见地双颊绯红,被问到为什么在这里,别开目光讷讷不语。
……
被电话铃声惊醒是凌晨两点半。
看见是蒋蓉打来的,以为有时濛的消息,刚接通傅宣燎就问:“是时濛回去了吗?”
蒋蓉在电话那头愣了下,叹气道:“没有,他没回来。”
傅宣燎还没从天翻地覆的震撼和方才的梦境抽离,他沉默地克制着,将车停在一个商业广场旁,耷拉肩膀,抬手狠狠搓了几下脸。
抬起头时,看见眼前的景象,傅宣燎的心霎时软了下去。
就在几个月前,傅宣燎在这里接过时濛排队为他买的糖炒栗子,两人合撑一把伞,站在无数成双成对的情侣间也毫不违和。
他们去游乐场,一起吃冰淇淋,坐过山车……直到现在,傅宣燎才真正明白,那些并不是冰冷的占有欲,而是因为喜欢,想创造属于他们的回忆。
他们还在雪后初晴的天气去郊外度假,时濛撑着伞站在喷泉央,仰头看天,笑容干净得像一颗不知人间疾苦的蘑菇。
“得有多伤心,才从医院跑出去了啊。”电话里蒋蓉说,“去找他吧,把他带回家。”
思及几天前,傅宣燎打电话回家,交代“时濛回家了给我打电话”,蒋蓉心里难受,又怕打击到他,只提醒他路上注意安全,没再说多余的话。
傅宣燎低低“嗯”了一声,应下了。
可是蘑菇去哪儿了呢?
他受着伤,又没带伞,外面下着雨,还能跑到哪里去?
再次发动车子,傅宣燎决定暂且收拾心情,先回家一趟。
这几天忙,还没来得及给时濛准备换洗衣物。
漫无目的地找与大海捞针无异,不如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说不定天还没亮,就找回来了。
大家各司其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做好准备,照顾好受伤的小蘑菇。
等时濛回来了,傅宣燎想,先不着急问他弄清楚过去的那些事。
他不愿意说,定然有他的原因,只要他好好的回来就足够了,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慢慢解开误会,找回正常的相处方式。
反过来想,若是他在爱长大,也必不会养成极端执拗的性子。往事不可追溯,从现在开始把以前缺失的补偿给他,还来得及。
毕竟他要的从来就不多,一个短暂的周六,一条不甚合适的手链,一句随口的蘑菇,就能让他满脸都写着开心。
如此劝服自己定下心神,傅宣燎下到地下停车场,车子缓慢后倒,停在固定车位上。
临下车前后视镜自动收起,傅宣燎余光一瞥,似乎看到人影晃过。再看又不见了,他甩甩脑袋,以为长时间不睡觉出现了幻觉。
开门下车,旁边的立柱遮挡了视线,因此被从侧面钻出来的人用尖锐物抵住后腰时,傅宣燎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大意了。
他没想到会在这种遍布监控的地方被偷袭,更没想到连日的疲劳还是影响了他的反应速度,放在平时,偷袭者压根没有机会亮出刀子。